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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联里的生活

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每逢农历新年到来,父亲就会备好笔墨纸砚,连续多日为父老乡亲书写春联。身为那个年代为数不多的高中生,父亲一直被村民视为满腹经纶的“秀才”,他不但兼具教师、兽医和农民的三重身份,而且还写得一手好字。父亲写的毛笔字全村几乎无人能及,故而每当村里有喜事临近,他都会被主家请去书写对联、斗方抑或福禄寿喜。

热情的母亲会在农历新年前夕备好瓜子和茶水,招待带着红纸前来请父亲书写春联的村民,即便彼此已经非常熟悉,但他们还是会一边喝茶,一边一丝不苟地告诉父亲,他们家中门、床、水井、板车、粮囤、猪圈、牛棚和鸡笼鸭舍的情况。父亲会将这些信息一一记在笔记本上,等乡民丢下红纸走后再按照记录的要求书写春联。

在我的少年时代,乡民对于春联的重视程度是当今青年无法想象的,他们家中几乎所有的物什上都会贴上春联讨喜。父亲也会根据乡民在村里的辈分、年龄、身份等,从那本泛黄的《春联大全》里挑选适合的对联书写。除了参照《春联大全》,父亲还会别出心裁地自编或引用一些饱含祝福与时代气息的对联进行书写——倘若对方是德高望重的耄耋老者,他会写上“身体健康年年好,子孙满堂岁岁安”;要是对方与父亲同龄同辈,他会写上“科学种田致富,勤劳孝亲发家”;如果对方是刚刚分家单过的年轻夫妻,他会选择诸如“优育花红结硕果,春风柳绿艳阳天”,抑或“少生优育春风暧,致富发家火样红”的春联进行书写,在表达祝福的同时还不忘“警示教育”。

在我小的时候,村民对于乡间万物皆都充满了敬意。大年三十那天,那些伴随他们繁衍生息的日常物件也要被贴上春联增添喜气——水井上会贴“清泉长流”,粮囤上会贴“五谷丰登”,猪圈与牛槽上会贴“六畜兴旺”,床头上会贴“身体健康”,车子上会贴“出入平安”,灶台上会贴“五味烹调香千里,三鲜蒸炸乐万家”……总之,过年辞旧迎新纳福,南国北疆普天同庆,世间万物全都“披红挂彩”,男女老幼皆要如意祥和。

无春联,不过年。在纯朴宁谧的乡村,贴春联成为过年当天的“头等大事”。除夕的清晨,各家的女人们早早地就用开水烫好了面糊糊,男人们先用清水洗掉门板上的旧春联,然后再将面糊糊涂抹在门板之上,最后把新写的春联贴好,做好这些之后才开始真正的辞旧迎新。除夕清晨就把春联贴好,既能体现勤劳持家,亦能规避债主上门,是一举多得的美事,此说实非夸张。

在我儿时的故乡,债主通常都会在过年的节点上讨要钱款,我家也不例外。父亲做兽医时,给十里八村的禽畜治病,大都采取记账的方式方便村民年底结算,由于很多村民因为穷困或忙碌而无法及时还款,父亲又因书写春联抽不开身,所以他就会让我拿着账本逐家讨债。父亲一再告诫我说,讨债归讨债,如果人家的春联已经贴好,那就别去“叨扰”了,这是规矩。我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并严格按照他的叮嘱行事,结果我十之八九都吃了“闭门羹”,但更大程度上保证了欠债村民的体面。春联除了能够迎新纳福趋利避害,其间还渗透着素朴澄澈的乡情,这份乡情融在村民们的血液里,世代流淌不息。

在过年前的几天里,父亲完全沉浸在书写春联的乐趣中,每天从早写到晚,废寝忘食是常有之事。当我们劝他不要这么卖力时,父亲说,一年就为乡亲们“服务”一回,理当殚精竭虑。我和母亲也因父亲的善举受到村民的尊敬,无论走到哪里,心底都洋溢着欢喜。

我成年以后,父亲依然会在每年的农历新年前夕为父老乡亲书写春联。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春联的内容也与时俱进地发生着改变,由之前的“发家致富”“优生优育”变成了“改革潮涌千山绿,开放风催万户春”“改革结硕果果香四海,开放绽鲜花花满九洲”等等。春联的内容变了,父亲倾注的感情非但丝毫未减,而且笔锋也更加苍劲有力。

几十年弹指一挥间。时至今日,父亲已经年近七旬,身体虽然硬朗,但视力愈发不济,他已经很少再写春联了,但是乡民们对于新年的期盼和祝福从未改变。新时代的乡村青年对春联秉持着包容创新的态度,他们从集市或网上购买的批量印刷的春联,虽然内容几近雷同,但也更显富贵大气。

我也提前买了两副春联,准备回老家过年时贴在新建的小洋楼的大门上。我打电话告诉父亲,我买的两副春联上下联的内容分别是“百世岁月当代好,千古江山今朝新”和“创大业千秋昌盛,展宏图再铸辉煌”,横批都是“新时代好”时,父亲在电话那端,开心地笑成了孩童。

◎ 艾 科(作者单位:安徽省人民政府办公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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